动物故事:后街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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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动物故事

1

“烤肉喔!烤肉喔!”尖锐的叫卖声从史克林巴后街(注:后街是指贫民区的意思),越传越近。在德国的传说里,有一个著名的花衣吹笛人,能够用笛声引诱老鼠和小孩。刚才传来的叫卖声里仿佛也有那种魔力一般,把附近的猫全招到他身边了。奇怪的是狗儿们对他的声音却没什么反应。

“烤肉喔!烤肉喔!"叫卖声越来越响亮,过了一会儿,肉贩才推着车子出现。他穿着一身脏衣服,身后跟了差不多二十只猫,全都“喵——喵——"地叫个不停,声音大得快掩盖住肉贩的叫声了!

肉贩越往前走,猫儿聚得越多。终于,他把车停住,从车里拿出一根细铁签,签上串了许多香喷喷的烤肉。他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把串上的肉拨到地上,所有的猫立刻一窝蜂地拥上来,各自叼起一块,然后转过身,一边“呜呜"地叫着,一边快速跑开。可能是想把食物带到安全的角落,慢慢地享受吧!

“烤肉喔!烤肉喔!”

想再多得一份肉的猫,很快又跟了上来。

肉贩对每一家的猫都熟得不能再熟。例如:那只是卡丝蒂莉贝妮家的老虎,这只是琼丝家的小黑,这只是丹顿太太家的小白,在后面挣扎着想爬上车的,是苏耶家的黄猫比莉,它的主人从没有付过费用。不过,它还是每次都厚着脸皮跟上来吃。

哪一位猫主人每个星期规规矩矩地付十分钱的肉费;哪只猫的主人付得起或付不起肉费;伏西家有好几次没付账了,所以他的猫只能得到一小块肉;酒店老板养的猫带着颈链和礼凤奖牌,由于它的主人很慷慨,因此它可以比别的猫多得到一块肉;那位警察虽然没付账,但是警察很照顾这个肉贩,所以他的猫也就受到特别的优待。

卖肉的人把这些事都清清楚楚地记在脑子里,从来不会弄错。

有一只白纹黑猫跟别的猫一块儿大摇大摆地走来,肉贩凶巴巴地赶开它。哦,多可怜哪!黑猫不晓得为什么这几个月肉贩都不肯给它肉吃。它为什么会忽然受到冷落?黑猫单纯的脑筋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它的女主人再也不替它付账了。

围拢在肉贩周围的,都是有主人的猫。也有些野猫虽然不敢靠近车子,却被香喷喷的肉味儿吸引来,在肉摊附近徘徊着,大概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到掉在地上的一小块肉。

在那群野猫当中,有一只灰色母猫,身材又高又瘦,看起来脏兮兮的。它和它的小猫们生活在一个人家看不见的角落里。这时,它正一边偷瞄肉贩,一边观察是不是有狗来找它的麻烦。

它羡慕地注视着二十多只幸福的家猫,看见它们衔着食物,像老虎一样地退走。一只和它一样没有主人的大公猫扑向一只小猫,想抢走小猫嘴上的食物。小猫吓了一跳,嘴里的肉掉出来,灰色的母猫立刻冲过去,把肉抢跑了。

母猫穿过梅吉家旁门的小洞,越过后墙,在角落里坐了下来,慢慢享用那块抢来的肉。然后它精神十足地用舌头舔舔嘴,绕远路走向垃圾堆。它的小猫们正躲在垃圾堆中的饼干箱里。

就在这个时候,它听见了小猫无助的“喵——喵——”声。它用最快的速度冲回猫窝,看到一只非常大的公猫正在咬小猫。公猫比它足足大了一倍,但它还是勇敢地大叫一声,公猫像做了坏事被发现一样,很快地转过身跑掉了。

母猫凑近饼干箱里看,发现一窝小猫在黑猫的肆虐下,只剩一只小猫还活着。这只小猫长得和妈妈很像,也是灰毛夹杂着黑色的斑纹,鼻头、耳朵和尾巴尖儿都带点白色。

母猫悲伤了两三天,便把它所有的母爱,全部投注在惟一活着的小猫身上。

黑色的公猫咬死小猫当然不是安着什么好心眼儿。不过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坏,母猫不用再为养活那么多小猫而发愁了。那只惟一活着的小猫,很快就长得非常健壮。

母猫每天都到外面去觅食。在垃圾堆里不论什么时候都找得到食物,当然喽,那儿找不到像肉贩给的肉那么好的东西,但是像马铃薯皮、鸡骨头等不值钱的东西是一定能到手的。

有一天晚上,这只母猫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从后街尽头的伊斯特河方向不断地飘过来。这股味道对母猫来说,不但是陌生的,而且还特别有吸引力。它朝着这味道走到拐角的码头边。

忽然,它的背后传来了吠叫和奔跑声,原来它不小心侵犯了狗的地盘,那只怒气冲冲的狗正以捍卫战士的姿态朝它追来。它无路可退,惟有跳上船才能逃生。

它从码头跃上甲板,狗并没有跟上船,而那股腥味就是从船上飘出来的。为了避难,也为了满足好奇心,它索性在船上四处溜达、探索。没想到,到了早上,船离开了码头,猫妈妈就这么被带走,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2

小猫一直等着妈妈,可是妈妈始终没出现。第二天早上又过去了,它的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快到黄昏的时候,本能告诉它得自己设法找食物,否则就会饿死。它偷偷摸摸地到垃圾堆里翻找,不管什么东西都挨近去闻一闻,然而还是找不到一点可以吃的东西。

没多久,它走到一座木制的楼梯下面。这楼梯可以通到一间鸟店的地下室。那里的门窗都半开半闭,好多好多的动物被关在笼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骚味。在一个角落的箱子上,有一个黑人呆呆地坐着。

黑人发现小猫静悄悄地跑进来,便好奇地看着它。小猫经过好几只兔子前面,兔子看都不看它一眼。小猫又继续走到围着铁栅的兽栏前。

兽栏里有一只狐狸,像绅士那样蹲在角落,眼睛闪闪发光。

小猫抽动鼻孔闻着味儿,走近兽栏,把头伸进去闻了闻,想吃锅里的东西。这时候,蹲着的狐狸扑了过来,把锅子压住。小猫吓了一跳,  “喵——"地大叫一声,已被狐狸咬住脖子,叫声就在半空中停止了。

虽然猫的生命力很顽强,不过要害被钳住时,也就差不多快完蛋了;幸亏黑人跑来救它。黑人没带武器,也不能进兽栏,他狠狠地向狐狸脸上吐了一口口水,狐狸就乖乖地松口,把小猫放了下来,然后走回角落,不情愿地蹲着。

黑人把小猫捉起来,他以为小猫已经死了,再仔细看看,好像只是被吓晕而已。小猫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东倒西歪地转了几圈,渐渐恢复了精神,偎在黑人怀里,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不久,鸟店的主人马来回来了,小猫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像一点也没受到伤害一样。

马来是靠卖小鸟、小动物维持生活的,他对小动物并不特别好,只想从它们身上发一笔大财。像后街小猫这样的动物,他根本理都懒得理一下。

黑人让小猫吃个饱,再把它带到街上去,丢在附近的垃圾堆中。

3

小猫现在吃得饱饱的,精神百倍地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上走来走去,抬着头东张西望,好奇地看着四周的每一样东西。它看见垃圾堆旁边的围墙里有座房子,高高的窗户上挂着一个鸟笼,里面一只金丝雀跳来跳去。

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活蹦乱跳的鸟儿,突然,墙角有一只大狗打了个呵欠,引起它的注意。不用别人提醒它,它就能判断这大家伙绝不好惹,于是赶快从垃圾堆跑下来。走了一会儿,它来到一个阳光充足的角落,于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睡大觉。

大约一个钟头以后,一阵轻轻的呼吸声把它吵醒了。睁眼一看,一只大黑猫站在它的旁边,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脖子又粗又短,方下巴宽宽的,是一只公猫。它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右耳裂开,不管怎么看,总让人觉得这绝不是一只友善的猫。黑公猫的耳朵往后一贴,猛甩一下尾巴,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威吓声。

可是小猫不怕,它已经忘记这就是咬死它兄弟的恶猫。黑猫好像被小猫无所谓的样子吓着了,下巴在木桩上擦了擦,一声不响地掉头而去。

到了晚上,小猫的肚子好饿喔!它很仔细地闻着被风从远处吹来、眼睛却看不见的各种味道。它挑了一种最喜欢的味道,跟着这种味道去找寻食物。

垃圾堆的角落里有一个垃圾桶。小猫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些能填肚子的东西,:叉在水龙头下的桶里喝了点儿水。

那天晚上,小猫就在附近走来走去,并且记下通往垃圾堆的路。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一天。第二天,小猫又在有阳光的地方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垃圾桶里偶尔可以找到一点好吃的东西,有时候却一连三天都找不到一点可以吃的东西,总而言之,这垃圾桶是靠不住的。它就这么有一顿、没一顿地过了好几天。

一天,它沿着高高的围墙走着,发现墙下有一个小洞,便穿过小洞,走到一条很宽阔的大路,对小猫来说,这是个崭新的世界。它走了没多久,听见一阵杂乱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很大的狗飞快地跑过来,把它吓得缩回到墙下的小洞里。

小猫肚子好饿,心里也很害怕。还好,它找到一些马铃薯皮暂时充饥,但还是填不饱肚子,所以整个晚上它都在为寻找食物而到处奔走。

清晨,一大群麻雀在垃圾堆附近吱吱闹个不停。小猫以前也看过麻雀,它都不把它们当回事儿,可是现在它却觉得它们是一顿美味的大餐!

饥饿使小猫产生了猎取食物的念头。它不知不觉地弯下身,由藏身的地方偷偷溜到另一个藏身的地方,一步步朝目标前进。

它盯上一只最靠近的麻雀,身子一扑,跃了过去,麻雀每次都在最紧要的关头飞开。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小猫还是一只麻雀都捉不到。

它已经有五天不曾好好吃一顿了,再下去不饿死才怪!于是它下定决心到大街上碰碰运气。

没想到,一走进大街,离开高墙小洞稍远一点的地方,就遇到好几个孩子向它丢掷瓦片。它吃了一惊,掉头就跑,一只狗和孩子们在后头追赶,它慌忙逃窜,在最危急的时候,瞥见房子墙角有一个洞,它很快地挤进洞里。这时狗儿也追到洞口来了。

有一个女人听见响声,从楼上窗口探出头来骂狗,狗儿装腔作势地嗅了嗅,就没趣地走了。接着又有一个小孩故意丢下一块肉来,小猫看到这好东西,连忙钻出洞来,这是它出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吃完之后,它继续在大门口等待机会。到了晚上,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它才像影子一样静悄悄地回到垃圾堆旁的窝里。

两个月后,小猫慢慢地长大了,体力也渐渐增强。附近的情形它已经了解不少,也认识了肉贩的脸,每当有主人的猫围在肉贩车子的周围,它就加入野猫群,在旁边伺机而动。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它学到了找寻食物的新方法。送牛奶的人每天一大早都会在每一户人家的大门口或窗台上放下牛奶罐,他一走,立刻有好几只猫围过来想吃罐里的东西,只是罐子封得密密的,连闻都闻不到气味,更别说是吃了。小猫和它们一样也在察看牛奶罐,这天它的运气很好,找到一个盖子坏掉的牛奶罐。  小猫用头去蹭,顶开了盖子,开心地喝里面的牛奶。因为总有一两个牛奶罐的盖子大小不合适,小猫终于发现,只要仔细去找,一定可以喝到牛奶。

4

小猫长得好快,不久已经变成一只出色的母猫了。它身上的毛是浅灰色夹杂着黑色斑纹,鼻子、耳朵和尾巴尖则是白色,非常引人注目。从现在开始,我们替它取个名字叫“后街的吉蒂”。

吉蒂很会照料自己,偶尔几天找不到东西吃,它就会打起麻雀的主意,只不过麻雀总会在它扑上去之前飞走,所以它始终不曾尝过麻雀的滋味。

虽然以前就一直独自生活,但它渐渐感到体内萌发了新的力量,催促它寻找伴侣。

八月里的一天,吉蒂正在晒太阳,一只很大的黑猫沿着墙头向这边走来。这只黑猫就是耳朵有裂痕的那只。吉蒂很快地躲回窝里。黑猫小心地走了过来,跳上围墙尽头的垃圾箱,再跳上一栋房子的屋顶,逐渐接近吉蒂。当它正要越过屋顶的时候,另一只黄色的公猫拦住了它的去路。

大黑猫的眼睛发光,喉咙发出吼声。黄猫也不甘示弱地把两只耳朵向后贴,耸一耸身子,向黑猫靠近。

黑猫大叫:“喵呜呜!”

“喵喔喔!呜!"黄猫也发出粗大的声音回答它。

“喵喔!喵呜!"黑猫更大声地叫喊着,又向黄猫靠近一点。

“呜喔喔!"黄猫再一次回应,同时尽量高耸身体,威胁地向黑猫跨近一步。

“喵哇!呜喔!"黑猫的叫声越来越高。因为黄猫一点儿也没有显露害怕的样子,黑猫不禁把身体向后微微地挪了一下。

“喵呜!喔喔喔……”黄猫不客气地大吼起来。黑猫的叫声越来越高亢,黄猫的吼声就越来越低沉。同时它们慢慢朝对方靠近。

两只猫的鼻子只差七八厘米就要碰在一起了。它们互相瞪视着,不发出一点声音,除了尾巴尖还警戒地左右晃动之外,全身动也不动,简直像两座雕像一样。它们就这么对峙了三分钟。

“喵呜喔!嗯……"黄猫又用粗低的声音吼叫起来。

“嗯!喵啊!”黑猫也不服输的叫起来。

黑猫的叫声没能吓退对方,自己反而胆怯地向后退了一点。黄猫又逼进一小步,两只猫的胡须几乎碰在一起,只要各自再向前踏一步,鼻子就相碰了。

“喵呜!喵呜!"黄猫发出低沉的吼叫声o

“喵噢!噢!噢!"黑猫大声叫着,然而一点用也没有,黄猫又逼近一步,一刹那,黄猫快如闪电般地伸爪向黑猫脸上抓去。两只猫立刻咬住对方,纠缠在一块儿滚来滚去,一会儿是黄猫压住黑猫,一会儿是黑猫压住黄猫,看来似乎势均力敌,不过黄猫压在上面的时间比较多。它们在狭窄的屋顶上翻来滚去,不一会儿终于缠在一起摔了下来,发出很大的声音,引得附近楼上的窗户里传来住户的咒骂。

两只猫一齐掉进垃圾堆,它们连坠落的时候也丝毫不肯松口,一面往下跌,一面互相厮打。掉在地上后,又扑在一起继续打。打了好久,两只猫都受了伤,没力气再战,这才停下来。。

黄猫的耳朵后面和眼睛上方流着血;黑猫的右脚被咬伤、侧腹扯裂长长的一道伤口,受伤非常严重。它爬上墙往另一头跳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住户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这下子那只偷鱼吃的可恶黑猫可被凯莉家的比利咬伤了吧!"

黄色的比利发现在窝外探头的母猫吉蒂。其实,与其说是比利的眼力好,不如说是吉蒂没有真心躲避。吉蒂不在乎,也不想逃走——它看到刚刚打架的那一幕,被英勇的比利迷住了。

从那时候开始,比利和吉蒂的感情变得很好。它们不在一起生活,也不一起寻找食物——猫这种动物本来就很少这么做一一然而,它们都认为它们已经是夫妻了。

5

九月过去了,十月一到,白天就越来越短。有一天,在吉蒂住的旧饼干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黄色比利虽然是吉蒂的丈夫,可是很少到这儿来看吉蒂。如果它这时候来,一定会看到吉蒂的肚子底下钻着五只可爱的小猫咪!吉蒂已经当妈妈了。它满怀喜悦地照顾着它的孩子们,不时用舌头舔舔它们。

吉蒂以前过得很孤单,现在总算尝到快乐幸福的滋味了。为了要维持这样的生活,它得辛苦地去找更多的食物来给孩子们吃。

小猫咪出生六个星期左右,母猫吉蒂照旧每天出去找食物,小猫咪也开始用不太有力气的脚练习走路。

“运气"实在是一件令人摸不透的事,倒霉时,灾难一个个地来;走运时,往往也莫名其妙地好事连连。

这一阵子,吉蒂有两天没找到一点食物,又三次被狗追赶,甚至连马来店里的黑人也拿石头打它。它哪里想得到,一转眼好运就来了。

早上,吉蒂在短短两个钟头里找到了没有盖子的牛奶罐,又很巧妙地从家猫那里抢到了肉贩给的肉,还在垃圾堆里找到一个大鱼头,它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就在离饼干桶不远的地方,吉蒂发现一只小小的浅褐色动物。它以前曾经吃过一只小老鼠,味道好得很。出现在面前的小动物,有短短的尾巴、大大的耳朵,倒像是一只大老鼠,不带回去太可惜了!

吉蒂悄悄溜过去……其实它大可不必这个样子,原来这是一只还不懂得危险的小兔子,它乖乖地坐着,逃都不想逃。吉蒂毫不客气地扑上去,用嘴衔起小兔子。

吉蒂的肚子还不太饿,所以先把小兔子放在窝里。小兔子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它虽然没有受伤,可是也没办法离开这里,只好和小猫咪混在一起,小猫吃奶时,它也跟着一起吃起奶来。

吉蒂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处置小兔子。它本来把小兔子当猎物,由于肚子不饿,才没及时把它吃掉。渐渐地,吉蒂对小兔子也产生了母爱,小兔子和小猫咪们一起接受吉蒂的照顾和疼爱,终于成了吉蒂家的一分子。

很快又过了两星期。有一天,小猫咪趁着妈妈不在家,高高兴兴地跑出饼干桶,在外面玩得好高兴啊!小兔子没有办法跳出去,只好乖乖地待在窝里。

鸟店的马来看见垃圾堆中的小猫儿,便叫黑人用来福枪把它们射杀了。

可怜的小猫咪一只只被打死,掉进木材堆的夹缝里,再也找不到了。不久,猫妈妈吉蒂从码头沿着墙跑回来,嘴上叼着一只小老鼠。黑人本来想连它一块儿杀掉,可是马上又改变了主意——会捉老鼠的猫可不能随便杀死呀!

吉蒂这是第二次捉到老鼠,它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这只老鼠救了它一命。

吉蒂穿过木材堆,回到了家里,发出声音想把小猫叫出来,却不见动静。它觉得很奇怪,小猫们跑到哪儿去了呢?于是它把老鼠放在小兔子面前。这可把小兔子吓坏了,它动都不敢动一下。吉蒂一面趴下来喂小兔子吃奶,一面还不死心地叫唤着它的孩子。

鸟店的黑人听到吉蒂的叫声,悄悄地溜到垃圾堆旁,一看,觉得很新奇——一个旧饼干桶里,居然有一只母猫、一只活兔子和一只死老鼠。

吉蒂看到黑人靠近,耳朵立刻往后贴,发出威吓的吼声。黑人缩头缩脑地拿起一块木板,盖在饼干桶上,再把它搬到地下室的鸟店里。

他告诉店主说:“嗳,老板,你瞧,那只我们以为已被抓去做烤肉的小兔子,不就在这儿吗?"

老板很欣喜地看着这两只小动物,恶作剧地把它们装在一个大笼子里,笼外贴着纸条,写着“幸福的一家”,陈列在店里给客人看。只可惜三天后小兔子就生病死了。

吉蒂住在笼子里,每天有吃、有喝,再也不用一天到晚为找食物而奔波,可是,它一点也不快乐。它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吉蒂在笼子里没事可做,闲着就用舌头去舔自己的身体,把毛皮舔得很干净,使本来就很不错的毛色显得更漂亮。马来看出它是一只好看的猫,于是决定要收养它。

6

鸟店老板马来出生在伦敦,个子矮矮小小,一般人对他的评语并不好。他在地下室开了一家鸟店,经常出售便宜的金丝雀。他虽然是老板,却不富有。然而他让黑人在他家吃、住,而且不管做什么事都不分彼此。这样看来,他的心地其实还不错。

马来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老实的人,当然喽,别人是怎么个看法,又是另一回事。大家都知道,马来最主要的生意收入是把偷来的猫啦、狗啦,先藏一段时间,然后再把它送还原来的主人,好得到人家的酬金。

他店里所养的那几只金丝雀,全是为了遮人耳目的。他对自己的头脑很有信心,每次顺利地做完一笔生意,就会得意洋洋地对黑人萨姆说:“萨姆呀,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有钱人啦!"

马来非常希望能出售一些比较优秀的猫和狗,好让人家认识他。事实上,有一次他还厚着脸皮把自己的猫带到纽约去参加家猫品评展览会。

他想让他的猫参加展览会,有三种动机。第一,说不定可以赢一笔奖金。第二,参加展览会的人可以得到免费车票,这样就可以来一次免费旅行。至于第三个动机嘛!就像他常告诉萨姆的:

“假如我们想捕捉有身价的猫,总得先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呀!对不对?"

这种家猫展览会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的,一定要经过和这个会有关系的人推介才行。那次马来吹牛说他带去的猫有波斯血统,是非常优秀的猫。可是不管他怎么样夸口,还是被赶出品评会,因为品评会的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尽管如此,马来还是不死心,随时都在找机会混入品评会。现在机会来了,他从报上剪下一篇叫“长毛动物的养育法"的文章,根据上面所写的种种方法,在吉蒂身上做实验,希望能借此,成功地和品评会搭上线。

这种实验使吉蒂非常痛苦。首先,马来把药水倒在吉蒂肮脏的毛上,让它渗透。这药水是一种气味强烈的杀虫剂,吉蒂闻了很难受,但它起码替吉蒂杀掉了两种以上的寄生虫。

接着,马来又用肥皂和温水替吉蒂洗澡。吉蒂非常讨厌水,挣扎着要逃走。马来的手臂上被吉蒂抓出了好几道伤痕,才勉强替它洗完澡。吉蒂全身湿透,冷得发抖,马来把它放在火炉旁边的笼子里,它才慢慢地温暖起来,觉得非常舒服。过了好久,毛终于干了,蓬松松地鼓了起来。

马来和黑人萨姆看到吉蒂漂亮的样子,高兴得不得了。吉蒂也因为身体干干净净、不再发痒,满意地打起呼噜,它已经忘记洗澡的痛苦了。

先前所做的那些事,只是准备工作而已,从这个时候开始,马来所要做的事才是真正的实验。

文章上这样写着:“如果要使动物的毛皮油亮光滑,必须供给它足够油质的食物,并且让它在寒冷的天气里活动。”

冬天马上就要到了,马来把装着吉蒂的笼子移到中间的院子,并替它搭了个棚子遮风挡雨,还每天拿豆饼、鱼头喂它。不到一个星期,吉蒂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变化,它已经变成一只胖嘟嘟、毛皮泛着光泽的猫。

吉蒂所住的笼子,不论什么时候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由于有寒冷的空气和充分的油质,吉蒂的毛越来越浓密,到了冬天,它已经变成一只非常美丽的虎纹猫了。

马来所做的实验终于成功了,他高兴得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像他这种只要有一点点成绩就会得意忘形的人,现在更是飘飘然,像浮在云端,他已经在梦想自己将变成一个有名的大人物了。

没多久镇上要举办展览会,马来辛辛苦苦地把吉蒂养得那么美,哪有让心血白费的道理,他一定会带吉蒂去参加的。去年马来被赶出了会场,今年,他必须想出一套更周密的计划,才能顺利地混进去。

他对萨姆说:“假如让人家知道它只不过是一只野猫,说不定又不让我们参加。这样好了,我们替它取个名字,好迎合展览会里的那些人。你看‘洛伊亚尔’好不好?洛伊亚尔是国王的意思,展览会的人一定很喜欢呢!我看……就叫它‘洛伊亚尔·迪克’或是‘洛伊亚尔·萨姆’好了。唉呀!不行不行!这些都是公猫的名字……叫什么才好呢?萨姆,你出生的岛叫什么名字?"

“叫阿拿罗斯丹岛,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好极了,我们就叫它‘洛伊·阿拿罗斯丹’。我看,所有参加展览会的猫一定没有一只有‘洛伊·阿拿罗斯丹’的血统。啊!真是太棒了!"

马来和助手萨姆为自己想出的妙计,高兴得大喊大叫起来o

“可是,老板,你不是说需要猫的血统书吗?"萨姆问。

“这事难不倒我o"

马来找了许多有名的血统作参考,伪造了一份很长很长的血统书。

一个阴天的下午,萨姆戴上借来的大礼帽,把吉蒂和那份伪造的血统书送到展览会办事处,替他的主人完成了报名手续。

萨姆本来是个理发师,他以前在第六街开过一家理发店,看过不少上流绅士。这天,他花了五分钟学会了绅士的夸张动作一一马来恐怕花一辈子时间都学不会哩!萨姆是个很有演戏细胞的人,没费多大工夫,  “洛伊。阿拿罗斯丹”就被展览会接受了。

马来非常得意自己这次也能成为展览会里的一分子。好不容易盼到了展览会那天,马来在会场门口,突然害怕起来。他看见会场外排满了一辆辆豪华的马车,许多戴着大礼帽的绅士在会场进进出出。招待员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马来,马来拿出他的证件,招待员以为他是出席人的马夫,没说什么就让他进入了’会场。

会场里放着一排排装猫的笼子,笼子前面铺着天鹅绒地毯。马来慢慢地沿着那些笼子走,看看里面的猫,也注意瞧瞧那些得奖的猫所戴的红红绿绿的彩带。他很想问问有关他的猫展出的事,却始终拿不出勇气来。

参加这次盛会的绅士、淑女,假如发现他是个冒牌货,不晓得会怎样对付他。马来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穿过外面的回廊,看到很多得奖的猫,其中没有吉蒂。

里面的走廊人更多,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找寻吉蒂。找来找去就是没有看到吉蒂的踪影。他好失望,心想一定是评审漏掉了吉蒂。

“管他的,反正现在我已经有了会员证,从此以后我就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捉到这些名贵的波斯猫和安卡拉猫了。"马来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中间的走廊到处挤满了人,通道上围着绳子,有两名警察正在维持秩序。马来想挤到前头去,因为他实在太矮了,就是踮起脚尖也看不见笼子。他把听来的话归纳起来,好像是说,今年最好的猫都集中在这里。

一个身材高高的妇人说:“看哪,多漂亮的猫呀!"

有人回答说:“就是嘛,好美喔!”

“你看,它那种高雅的身段,一看就晓得是花很长很长时间训练出来的。”

“是呀,假如能得到这只漂亮又可爱的猫,不晓得有多好!”

“喔,多高雅呀!你看,它那从容不迫的样子……"

“听说它的血统是由古埃及国王开始,流传了几千年的呢!"

听到这样的话,马来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把那只生长在后街的野猫,带到这样有气派的展览会上来,实在太不应该了!

正在这时候,会长挤开人群出现了。

“对不起,这位太太,麻烦让开点!体育杂志的画家来了,他马上要把会场的情形画下来,登在杂志上。麻烦您让开点!对对对,这样就可以了,谢谢您!”

笼子旁边的一位绅士问道:“会长,不知这只高贵的猫是谁的?麻烦你替我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它卖给我?"

会长回答说:“哎呀,这个我可不能做主,听说这只猫的主人是个大富翁,很难亲近,当初他并不很乐意让这只猫出来展览呢!不过,我帮你试试看好了。"

忽然,会长回过头来,生气地赶开一个想挤到笼子旁边的人。  “喂,你走开点行不行?"

原来这人就是马来。他实在很想知道这只高贵的猫是谁家的。他挤到看得见笼子的地方,看见一块木牌上面写着:

“纽约家猫展览会的青礼凤奖和金牌,赠给附有血统书的洛伊·阿拿罗斯丹。这是以爱猫闻名的马来先生特别进口参加展览的猫(此猫为非卖品)。"

马来差一点就停止呼吸。他重新看了一遍,是真的,没错!一点也没有错!在中央的高台上摆着一个金色的笼子,周围有四个警察保护着。笼里铺着天鹅绒的垫褥,而那只浅灰色带有黑色斑纹的后街吉蒂,正眯着绿色的眼睛,动也不动地、无聊地蹲在里头。

7

马来在吉蒂——喔,不!是洛伊·阿拿罗斯丹——的周围走来走去。他不厌其烦地花了几个钟头听着人们谈论他的猫。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光荣和满足过,他真是高兴极了。

仔细地考虑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出面,还是把所有的事都交给萨姆来处理比较妥当。

马来这次参加家猫展览会可以说是非常成功,这一切全是吉蒂带给他的。在马来的心目中,吉蒂的身价一天比一天高了。可是,他不知道究竟要以什么样的价格卖掉吉蒂才不算吃亏。他派冒牌的仆人萨姆去见展览会的会长,谈好以一百美元出售洛伊·阿拿罗斯丹。马来非常满意,他以为这个价钱是最高的了。

就这样,吉蒂被送到第五街的高级住宅区。

打从踏出笼子的第一步起,洛伊-阿拿罗斯丹的举动就很随便,把这一家有钱人弄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们很快就为它的举动想出了借口。

“这只猫比较骄傲,所以不喜欢人家疼它、亲近它。对了,就是这个原因。"

有时候,洛伊·阿拿罗斯丹会扑向装着金丝雀的笼子。对它这种野蛮的行动,他们是这么解释的:“这只猫从小就在东方的:王室里长大,娇生惯养惯了,当然会比较任性啊!”

大家特别欣赏它打开牛奶罐的本事。对于它喜欢跑到垃圾桶里打滚这种缺乏教养的举动,他们也替它找到了理由:

“洛伊·阿拿罗斯丹虽然是大家闺秀,可是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到垃圾桶打打滚,我们不应该怪它才对。"

以前那些挨饿受冻的日子已经离它远去,它现在吃的都是又美味又有营养的东西,它的工作只是娱乐大家和接受大家的称赞。,但是它并不觉得幸福,它开始思念后街的故j乡。没事的时候,它就眺望窗外的后院,希望能出去散散心。

吉蒂现在是只名贵的猫,生活在高尚的环境里,人们严密地监视它,不许它到外面玩。这时候,它只能借着在屋里的垃圾桶中找东西吃来安慰思乡的心情。

三月的一个夜里,洛伊·阿拿罗斯丹趁着垃圾桶被搬到外面的机会,偷偷地溜出这户有钱人家,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这家有钱人发现它失踪以后,大大地骚动了一番。至于洛伊·阿拿罗斯丹——哦,不!现在是吉蒂——当然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也没想到过,它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回到出生的地方。

猫儿具有一种神秘的方向感,即使置身于完全陌生的地方,它还是晓得故乡的方向。吉蒂就朝着它所认为的那个方向跑去,一路晓行夜宿,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经历了多少种冒险,才回到故乡的小镇。吉蒂穿过破旧的墙洞,跳过矮墙,跑到鸟店后面的垃圾堆里,最后……钻进它出生的旧饼干桶。

休息了一会儿,它悄悄地离开它的旧窝,走向通到地下室鸟店的楼梯旁边——它照着老习惯,想在那儿找食物吃。

就在这个时候,地下室的门打开了,萨姆走出来。他一见到吉蒂,马上对着地下室喊道:“老板!老板!快来看呀!洛伊·阿拿罗斯丹跑回来啦!"

马来很快地跑上来,正好看见要越过墙溜走的吉蒂。,他们用最大的声音、最温和的语气招呼吉蒂:“吉蒂,快来!来嘛,吉蒂o"

对这两个家伙的虚情假意,吉蒂根本懒得理会。它很快地跳过墙,跑到它以前的地盘上找东西吃去了。

后街的吉蒂简直就像马来的财神爷一样,马来用卖吉蒂得来的钱买进了几只鸟,并把地下室的鸟店重新装潢,显得很有规模,怪不得马来和萨姆想再一次抓住它。

马来和萨姆利用一些生肉和一些猫爱吃的东西设下圈套。吉蒂又饿了,它偷偷溜回来,想去吃放在桶里的鱼头。

狡猾的萨姆一声不响地等在旁边,一看见吉蒂踏进圈套,马上拉了一下绳子,盖住箱子。一刹那,吉蒂又成了马来的俘虏了。

抓回吉蒂后,马来每天注意着报上的遗失启事。没多久,马来终于看到了他想见到的广告。广告上说,愿意付给找到洛伊·阿拿罗斯丹的人二十五块钱酬金,以表感谢。

那天晚上,萨姆又打扮成马来的仆人,带着吉蒂去拜访第五街的有钱人家o

“马来先生要我转达他的意思。他说他很高兴能替你们找回洛伊·阿拿罗斯丹。这小家伙居然跑到马来先生家附近徘徊呢!马来先生还说,你们不用给他谢礼了o"

虽然是这么说,这户有钱人家还是给萨姆一笔钱——甚至比原来预定的更多哩!

从此,吉蒂比以前受到更严密的监视,它不但不喜欢现在舒适的生活,反倒想念过去那种时常挨饿、却无拘无束的日子。因此它的举动越来越粗暴,脾气也越来越坏了。

8

时间过得很快,纽约的春天又到了,每个角落都可以看见春的景象。第五街的大户人家想起乡下的别墅,于是收拾好行李,:关好所有的门窗,把洛伊·阿拿罗斯丹装在笼子里,一起到八十公里外的别墅去。

“让洛伊·阿拿罗斯丹换个环境,看看不一样的景物,说不定它会忘掉以前的主人,乖乖地听我们的话。"

就这样,吉蒂生平第一次搭上火车。它觉得坐火车一点都不好玩。好不容易,他们终于到达乡下的别墅。

乡下别墅的佣人对洛伊·阿拿罗斯丹也很和气,他们想尽办法要讨好这只尊贵的猫,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它总不领情。

洛伊·阿拿罗斯丹只对一个人例外,那是一个胖胖的厨娘。它在无意中认识了她,觉得她是这几个月以来它所见过的人之中最有后街味道的。洛伊·阿拿罗斯丹实在太思念后街的故乡了。

吉蒂以洛伊·阿拿罗斯丹的身份到这户有钱人家以后,一直受到很好的待遇:有充分的食物、温暖的睡窝。以牛奶来说吧,只要走到盆子前面,爱喝多少就有多少,比过去不知道好上几百倍。可是,它并不因此感到快乐。食物多有什么用?它喜欢在肚子很饿的时候,再偷偷摸摸地去找东西吃,那样的吃法才有味道。它也不喜欢他们为它准备的、洗得很干净的专用睡垫;它宁可钻进厨房的柜子底下,把身子磨来磨去,留下自己的气味,它才能睡得安心。

这户有钱人家的小儿子非常调皮,有一天晚上,他异想天开地在洛伊·阿拿罗斯丹的尾巴上绑了一个空瓶,逗着它玩。

洛伊·阿拿罗斯丹对于这种没有礼貌的举动非常生气,伸出五只像鱼钩一样尖锐的爪,在男孩的手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调皮的孩子痛得大叫起来。他母亲听见叫声,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朝吉蒂丢去。吉蒂差点被打中,它飞快地一闪,跑上楼去了。

吉蒂一直躲在天花板上,等到深夜所有的人都睡了以后,才悄悄地溜了下来。它察看每个门窗,不一会儿,找到一扇忘了上锁的门,于是趁着这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又一次逃跑了。

对人类来说,这是个黑漆漆的夜晚,根本看不见道路,然而吉蒂那一对可以放大的瞳孔却看得很清楚。它朝着来时的方向,勇敢地向前走去。

吉蒂到别墅的时候,是被装在笼中带来的,所以不认得路,不晓得该怎样走才能回到故乡。不过,除了人类以外,几乎每一种动物对于方向都有敏锐的辨别力,吉蒂当然也不例外。这种特别的本能,就像向导一样把它带向西方o

9

走了又走,跑了又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经历了许多危险,吉蒂再度回到它日夜思念的故乡。

它走到后街附近,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它日夜怀念的后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失踪了。以前那些直立或倾斜的矮屋,现在都不见了,变成一块广阔的空地,高低不平的地面还堆了许多小石头和木材。

吉蒂莫名其妙地在那里走来走去,辨认着周围的情形和道路的颜色。没错呀!它肯定这就是它出生的故乡。鸟店本来是在那里,垃圾堆本来是在这里……可是怎么搞的,所有的东西全不见了?连最怀念的那种后街才有的味道也消失了,吉蒂像迷了路般越想越伤心。

吉蒂难过极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它的故乡更可爱,它放弃了所有的享受跑回来,可是朝朝暮暮怀念的地方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它第一次感到真正的伤心,它孤独地徘徊在寂静的空地上,找不到一点安慰,也找不到一点食物。

从河边一直到这里,有好几区的街道都被毁掉了。吉蒂以前曾看过火灾,所以晓得这不是火灾造成的,然而又是什么呢?吉蒂实在搞不懂。它哪里会知道,人们要在这里建造一栋很大的高楼呢?

吉蒂的老家后街不见了,它不得不到附近的街上和别的野猫混在一起。原来住在后街的野猫都聚集在这里,所以找食物更不容易了。九月、十月很快地过去了,有的猫饿死了,有的猫病死了,吉蒂比较年轻健壮,所以还很幸运地活着。

每到白天,在原来后街的空地上,总有许多工人在忙碌地工作。一个静悄悄的晚上,吉蒂又回到那里,发现这块地方又起了变化。

到了十月底,一座很高的大楼建造完成。吉蒂饿得没办法忍受,就偷偷跑到建筑物门口,看到门边一个水桶,伸头进去猛嗅。它发现水桶里装的只不过是洗地用的脏水。

吉蒂挺失望的,找不到食物又得饿肚子了。不过在水桶的把手上,它闻出一种很熟悉的气味,因此拼命地闻了又闻,想找出气味的来源。不久,管电梯的黑人穿着制服出现了,水桶把手上的味道就是从他身上来的。吉蒂这才发现,他就是以前地下室鸟店的黑人萨姆。

吉蒂一看见萨姆,立刻往后退。萨姆马上大叫起来:“慢点!你不是洛伊·阿拿罗斯丹吗?快过来,到这里来。吉蒂!叫你来你就来呀!看你饿成那副可怜相……"

吉蒂当然饿得不像样了,它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好好吃过一餐。萨姆很快地把它抱回自己住的小房间,拿出一个牛肉三明治,撕成小块。

“来来来,吉蒂,快来吃!"

那些食物看起来虽然很可口,但是由于有过两次上当的经验,吉蒂再也不肯轻易相信萨姆。萨姆看吉蒂一直不肯靠过来,终于死了心。丢一块肉在地上就走了。吉蒂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鼻子闻了闻那块肉,很快叼起它,像小老虎一样跑了。它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享受很久没有尝过的肉味。

10

吉蒂又开始了另一种生活。每当它肚子饿的时候,就跑到大楼门口向萨姆要东西吃。日子一久,它又渐渐地对萨姆产生了亲切感。

吉蒂以前不了解萨姆,总把他视为敌人。可是,事实证明萨姆并不像它想像的那么坏,现在萨姆已经成了吉蒂惟一的朋友。

好运接二连三地降临。有一个礼拜,它连续七次找到好吃的东西,尤其最后一次还找到一只死的大老鼠,对吉蒂来说,那真是丰盛的一餐。

老实说,一直到现在吉蒂还没咬过大老鼠。它想把这美味的食物藏起来,留着慢慢吃。它跑到新大楼前的大街,正要穿越过去时,突然看到它的老敌人——也就是那只码头上的狗——正站在对面望着它。

吉蒂转身跑向萨姆住的大楼门口。萨姆正好打开门,送出一位穿着整洁的绅士。这两个人都同时看见了衔着老鼠的吉蒂。

“嘿!瞧瞧那只猫,它会捉老鼠哩!"绅士说。

萨姆马上接着回答:“是啊,老板,我这只猫最会抓老鼠喽!这一带的老鼠都快被它抓光了。可是,您看,它长得那么瘦……”

那位绅士用怜悯的口吻说:“好吧!你可别再让它饿肚子,难道你连一只猫都养不活吗?’’

“老板,卖猫食的人每天都会来,一个礼拜您只要给二十五美分就够了。"

事实上,只要十美分就够了,多出来的十五美分是萨姆自己想要的。绅士点点头答应了。

“好啦,好啦!这笔钱我会出的。"

11

“烤肉喔!烤肉喔!"

这个声音像磁铁般地把附近的猫儿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肉贩慢慢地推着车子,走向整理得非常整洁的史克林巴后街,许许多多的猫为了要得到自己那份食物,纷纷靠过去。

那些猫的颜色有黑的、白的、黄的、灰的……肉贩必须把这些猫一一记清楚,尤其是猫的主人更不能弄错。他走到新大楼附近的拐角处,有人叫住他,原来是萨姆要向他买肉。

“喂,走开走开!让开点!你们这群饭桶。"

肉贩一面大叫,一面挥着木棍替一只有绿眼睛、白鼻头的灰猫开出一条路——它就是吉蒂。吉蒂得到一块特别大的肉。萨姆把绅士多给的十五美分分给肉贩一半,所以吉蒂受到的待遇特别好。吉蒂衔了属于它的那块肉,躲到大楼的大厅柜台后面,慢慢享受。现在它已经被名正言顺地养在这里了。

吉蒂终于过着从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新生活。现在它的运气也比以前好得多:过去它一直想要抓只麻雀,可是总抓不到。最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吉蒂发现水沟旁有两只麻雀在打架,趁它们打得头昏眼花时,便轻易地抓到它们了。

吉蒂的日子越来越好过,萨姆可就累了,一有空就替吉蒂抓老鼠;要是老板知道吉蒂从没捉过一只活老鼠,才不会每个礼拜多付给萨姆二十五美分哩!

萨姆把捉来的老鼠丢在大厅门口,一看到老板回来,他就跑过去,一面收拾老鼠的尸体,一面夸着吉蒂:“老板,这就是那只猫的杰作,就因为它有洛伊-阿拿罗斯丹的血统,所以才那么会抓老鼠!’’

吉蒂长得又光滑又美丽,是围在肉贩小车周围的四百只猫中最出色的一只。肉贩把吉蒂当成最重要的顾客,非常重视它。

虽然它那个洛伊·阿拿罗斯丹的名字和假的血统书已经被大家接受了,人们以为它真的是一只出自名门的猫,但是它还是喜欢在黄昏时偷偷溜出大厦,在后街逛来逛去。从以前到现在,不论吉蒂处在什么样的环境,它的心灵深处一直没有忘记,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出生在后街的野猫。即使是将来,它的想法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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