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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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洛杨的小说里,有一个寂寞的野孩子,每逢火车越野而过,总是兴奋地在后面追赶。二十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寂寞的野孩子,在夜半的笛音里,悠然神伤。

家在夹河的一个小村,距离陇海线不过10分钟的路程。夜深人静时,火车奔跑的声音清晰可辨。常常想,这么晚了,为什么只有火车还不睡呢?

7岁那年,父亲去枣园送苇席,顺便带我去看火车。雄伟修长的车身、轩昂的车头、铿锵的车轮——这慑人的气派令一个乡下的少年瞪大了双眼。车在小站停靠,有人下车,有人上车。我在以后很长的岁月里,总是反复地问父亲,火车上的人都是从哪里来,又都是往哪里去——读完了小学读初中,读完了初中读高中,都是在夹河的一个小镇上。我不知道我啥时候也能走出夹河,去坐一坐火车,随便带我到远方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越远越好,是塞北,是江南,是大漠,是草原——只要,和夹河的风物不一样。

17岁那年高中毕业,我南下打工,终于坐了一次火车。车在京广线上飞奔,鸡公山、黄鹤楼、洞庭波、衡阳雁,无尽的风光为我展开,满眼的惊奇满心的快意,全不知以后异乡日子的艰难。在漂泊的岁月里我苦苦挣扎,在流浪的岁月里我默默期盼。我期盼着新一次的起程和归航,因为只有在起程和归航时才能坐上长长的火车。

火车只停靠两个地方——故乡和异乡,这都是一个男人魂牵梦萦的地方。所以,每每到了春运时,报纸电视都纷纷感叹民工挤车的艰难,为民工洒一掬同情泪。而我,却对民工既敬佩又羡慕,敬佩他们背井离乡闯天下的勇气,羡慕他们坐火车的快乐。

余光中先生说,坐火车是最浪漫的旅行方式。我的理解是,人在红尘中呆得久了,鸡毛蒜皮萦于心,喜怒哀乐缠于怀,坐在火车上,两头都不搭现实,什么都可以想,又什么都可以不想,对人而言,的确是一件乐而忘忧的事。但世上哪有不醒的梦,世上更没有永无终点的火车,你我皆凡人,坐火车,就更像是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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