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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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励志名言

(十七)

人在喝酒的时候很容易将感情用事,也很容易痛下决心从头做起。比如说我就时常爬在宿舍的洗脸池上一边狂吐不止,一边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但是等酒醒了的时候就将什么决心、甚至誓言,忘的一干二净,照喝不误。经过长期的实践证明,我就发现自己属于那种典型地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所以我的身上总是布满了暗伤,直到现在我的身上还残留着那些岁月的印记。但是从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心灵正一天天老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不再去后悔那一次次的疯狂和放纵。我知道正因为这些印记和暗伤,我才会在我老的连自己住在哪里都记不清的时候,能够籍此回忆起我的那些曾经的存在和消亡。
寒假结束前一个多星期,向家里撒了慌,说学校有事,就赶回学校去参加补考。走的那天蝎子去车站送我,他悄悄塞给我一条"红塔山"说:"别再惹事了,尤其是打架!有那功夫还不如去泡个妞呢!"我就笑着骂他是"色狼",说笑着火车就进了站。
黄昏时分到了学校,去找了一趟郑平,发现这小子还没来,就骂着他不守信用,说好了今天一起到学校的,我也只好单独行动了。第二天一早,我就按照师兄们的指点,提上在学校门口买的"家乡土产"就去了北院的教职工生活区。一上午我就拜访完了那两个挂我"红灯"的任课老师,看着他们一边笑逐颜开地看着"土特产",一边说:"没事,补考不会难为你们的。"我就在心里暗骂:"他妈的!早知道这样,考试前来一趟。何至于挂我"红灯"!"出了楼门,我长出了一口气,象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畅快。心想这下好了,可以安心回去睡大觉了。回去的路上,我这才注意到北院里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绝大多数都是象我一样拎着"家乡土产"的学生,不由得对这个学校又多了一层更为深刻的认识,心里就觉得坦然了许多,美滋滋地就回了宿舍。进了宿舍,就顺手将昨天晚上我摊开在桌子上的一本《马克思主义原理》狠狠扔进了抽屉,捧起了上学期从图书馆偷处的那本《静静的顿河》看了起来。
郑平是下午三点多钟拎着包冲进我宿舍的,这小子一进门就喊道:"他妈的!中国的民工潮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就看见他头发蓬乱、灰头土脸,裤子上到处是泛着油光的黑色的污渍,白色的旅游鞋也快看不出本色了,我就想到了自己回去时的惨象,就大笑起来。
郑平也嘿嘿乐着说:"我算是服了这帮民工了,列车员根本就不拿他们当人,拿脚往下踹都踹不下去!"
我笑着说:"你没被踹两脚?"
他就很诧异地问我:"我象民工吗?"
我说:"那到不至于!不过你倒是挺象个包工头子。"
他就笑骂着冲了过来,要将那双油手往我脸上抹,我赶紧告饶,他才住了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条烟扔给我说:"尝尝我的家乡烟!"就抓起我的脸盆去了学校的洗澡堂。
郑平洗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我就笑着问他是不是把澡堂子里的人都给熏跑了。他用我的干毛巾使劲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差不多了吧!估计那池子水能浇二亩地。"我们两个于是就又开心地大笑起来。郑平就拿了梳子对着镜子梳头,忽然他又问我:"哎!老凡,你猜今天我在火车站遇见谁了?"
"遇见谁了?"我漫不经心地问。
"林言!记得吧!"郑平好像很是兴奋。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
郑平便接着说道:"她原来和我坐一趟车来着,我们在出站口遇见的,就一起坐汽车回来的,她提前回来居然是为了准备这学期的四级考试!真是厉害!我还说我来你这里,让她一起来,她说你架子大,高攀不起!"郑平絮絮叨叨地还准备往下说,我就烦了,说"你可真无聊!头不疼了是不是?"
郑平就不说话了,哼着小曲狠命地往头上喷我们宿舍老大的摩丝,我便低下头继续看格里高里勾引邻家妇人的那一段。过了一会,郑平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梳子,回过头来望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林言留了长发,我发现她其实挺漂亮的!"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他。郑平就摊了摊手,很没意思地转身继续在那里摆弄他的发型。
我将目光回到书上,但是林言的样子就慢慢浮了出来,遮住了那一行行的铅字。我在心里有些恼羞成怒,就全然不顾郑平惊诧的目光,将那本书狠狠地扔到了对面的床上,然后拉开被子就钻进了被窝!郑平就在外面嘟囔着说我是神经病,应该去市郊的疯人院住几天。
我把头缩进被窝,没有还嘴。但是心里就又骂起了"妖女"。
十八)

补考果然很顺利,虽然我感觉自己的试卷上并没有写上多少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但是还是通过了。郑平因为在考试前也如法炮制,下了一番本钱去找老师单独辅导。他们的老师更爽快,干脆将几道大题暗示给了他,结果他竟然以很高的分数通过了补考,成为了他们班的焦点人物。为了庆祝补考成功,我和郑平在得知结果的那天下午顶着严寒去了西门外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就半醉着各自回了宿舍狂睡。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我突然醒了,而且是一下子睡意全无,在一瞬间就变得非常清醒。我觉得有些奇怪,抬头看了看窗外,就看见漫天飞舞的大雪正纷纷扬扬地下着。我便裹了被子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将两脚往窗台下的暖气片上一架,并打开了窗户,就看起了窗外的雪。校园里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可以听见那"沙沙"的雪落声,路灯的灯光在雪的笼罩下显得比往日更加昏黄。偶尔会有几片雪花打着旋儿飘进窗户,飘落在窗台或我的腿上,但都很快就融化了,不见一丝印记。
那一刻,我的心宁静到了极致,仿佛空荡荡的没有一物一念存在于心,甚至连我自己也消失殆尽了似的。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我觉得心底就慢慢浮出了一种轻松和愉悦来,随后这种轻松和愉悦就一片又一片地漫了上来,瞬间就浸润了我的全部身心,而我在这种无以名状的快感中抑制不住地就感到了自己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不觉间天已经蒙蒙亮了,而雪也在这时慢慢的小了,校园里也有了几个晨练老人的身影。我便准备从桌子上下去,但是却一个趔趄差点跌落在地上,我这才感到自己的双腿早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觉,揉搓了半天才从桌子上一点点挪了下来。我站在窗前一边活动腿脚,一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就在冥冥中感到自己在昨夜经历了一次非同寻常的洗礼而脱胎换骨了。
正式开学以后,我开始变得乖巧无比,每天按时上课、吃饭、睡觉,连早操也破天荒地每天坚持去出。其余的时间我就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看书,所有书名看着顺眼的书我都拿来看,看出兴趣的我就慢慢地细看,看不出兴趣的我也生吞活剥、一目十行地看。其实那种看书从真实意义上来说,根本算不上是看书,只能说是在用一种机械的阅读行为在填充那些空白的时间而已。有时看累了,就上三楼的听音室去租一个座位,去听自己带着的摇滚乐录音带,那时"黑豹"乐队正红遍大江南北,校园里到处都是《无地自容》的吼叫声,但我最喜欢的却是那首《脸谱》和《take care》,每次听到那句:"简简单单思维,丰丰富富语言,佯装笑颜饥渴的眼;生存在虚伪的,虚伪的下面,没人正眸看你一眼"的时候,总是无法抑制内心的伤感。有时候我在那里听的时间会很长, 常常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就是一个下午或是晚上。那些来学英语的家伙却总是一批批地来回换着。后来每次图书馆快关门时去还录音机的时候,那个管理的老师总是要对我友善的笑一笑,开始我有些莫名其妙,再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她以为我是在听英语!
也就在那时候的疯狂看书和翻来覆去一晚上只听一盘磁带的生活中,我发现无论多么枯燥、无味的生活,人其实都能够忍受,只要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就会慢慢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不妥,只需去履行那些生活提供给你的现成程式便足够了。时间久了,连什么是单调和枯燥也不知道了,就象那温水中的青蛙,眯着眼享受舒适的同时,也就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郑平开始时对我的变化很是诧异,问了我好几次怎么了,我只说自己厌了,每次问我都是这么回答,到了后来我干脆缄口不言,他也就不再问了。其实我到底厌倦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对周围的一切还是对我自己?我觉得好像是厌倦自己的更多一些。由于我整天泡在图书馆里,郑平开始也不得不陪着,后来他就不去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受不了阅览室里那一对对把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情人们!我就说他你不要去听、去看不就得了,他说人家能把他当做木头桩子,他却无法将他们当成木头桩子,我就乐了,于是不再勉强他一起去了。郑平就改为隔三岔五地来找我一趟,其余的时间我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十九)

在图书馆看书、听摇滚乐都腻烦的时候,我便去翻看校刊。开始看校刊的目的很单纯,就是给自己找些笑料,松弛一下神经,效果确实也不错。后来我就几乎每期必看了,而且透过校刊我发现每个人眼睛里的学校都是大相径庭的。有的人作慷慨悲歌、热血青年状;有的人作风花雪月、柔情似水状;还有的是语言晦涩、旁征博引,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我便常对郑平说校刊上的笑话,郑平就打击我是眼高手低,我说:"虽然我不是一个养猪高手,但是猪养的肥不肥还是看得出来的!"郑平就笑着说我缺德。
后来在看校刊看的多了,也就发现还是有几个人的文章是不错的,尤其是其中一个署名"楚人"的家伙,行文不仅如行云流水,而且见地也都颇为新颖,不象那些无病呻吟之作,只能让人感到他们和我一样的病态。而大凡是病态的人都会去羡慕那些健康的人,所以我就很认真地读着他的每一篇文章,妄图从中找到治愈我的这种"不治之症"的良药。再后来我就开始有意收集他的文章,然后把它们裁下来粘贴在一个笔记本里,并在班里的校刊找不到的时候,旧病复发地将图书馆阅览室的校刊"开了天窗"。
时光就这样在我的自娱自乐中一天天地混了过去。
这时的郑平也活得格外滋润,他不仅凭借身上的那个处分名声鹊起,在我们学校里真正成为了一个混得想当不错的"人物",而且在一夜之间迷上了弹吉他,除了和他新混的一帮朋友喝酒以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练琴上。一直没看出来这家伙在这方面居然极有天赋,一个多月下来,几首曲子就弹的有模有样了。他便得意洋洋地跑来找我卖弄,我借机又吹捧了他一顿,他就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成为我校古典吉他第一高手,说完背起吉他就要回去接着练琴,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说:"老凡!有几句话我想了好久,不说出来我憋得难受!你不要那么没有出息好不好!不就是个处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嘛!整个一个活死人!林言那点不好?人家现在可是经管学院的风云人物!前几天遇见她时我故意提起了你!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看你们两个是孽缘未了!你就别在这里充大了,免得将来后悔!"郑平劈里啪啦象是打起了机关枪,冲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愤愤不平地转身走了。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被他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别提多难受了。等郑平走了半天,我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就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宁静生活一下子被他的几句话给砸了个底朝天!顿时心烦意乱,不知所措!其实我在校园里遇见过林言很多次,尤其是在图书馆里,经常看见她和一个瘦瘦的女孩一起出入图书馆,而我每次看见她的时候,心里总是抑制不住的惶恐和不安,常常远远地看见她的身影就有意避开,可是每一次避开她以后,又恨自己没有出息,不该避开她。心想自己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干吗总是要躲着她?!然后就是好大一阵自责,决心下一次见到她时一定要昂首挺胸地从她面前走过去!可是真正在不经意中又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不争气的双腿就不自觉地向另一个方向拐了过去。我只好无奈地叹口气对自己说声"没必要斗气"了事。
现在看来,郑平的话不无道理,我们两个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也就是郑平所说的"孽缘未了"。唉!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一时间心乱如麻。
几天后一个下午没有课,天又下起了大雪,宿舍里的弟兄们就都逃了自习课缩在床上睡大觉。我在床上躺了半天也睡不着,又听见老大在那里鼾声大作,就渐渐地烦了起来,随手抓了本书扔到了他的床上,他便停止了呼噜,可没过一会,又响了起来。我气得无话可说,就索性穿了衣服起床,心想干脆出去走走得了。
出了门一股沁人肺腑的冷风扑面而来,头脑立刻清醒了许多,我去宿舍楼边的小店买了包烟就向学校的大操场走去。我想那里肯定没什么人,去看看银妆素裹的大操场,然后抽几根烟,也是不错的享受嘛!我不紧不慢地向后院的大操场走着,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很是受听,路边的枯黄的干草中不时"扑愣愣"飞出三两只家雀来,打破了这个沉寂的世界。走着走着我就感觉心情好了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不一会儿我就到了大操场的铁栅栏外。
(二十)

一进操场,我象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由于雪下得比较大,所有的体育课都改在了室内,使得诺大一个操场居然连脚印也没有一个。我轻轻地踩上去,很得意地在雪地上印上了第一个足印。我有些不忍心在跑道内的足球场上行走,便顺着跑道走,绕到了操场里面的那个观礼台。登上了观礼台,我才点燃一根烟,凝望着漫天的飞雪发呆。虽然操场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但是单就这份宁静和空旷在这个整日沸腾的校园里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我不禁有些自得起自己的独到眼光来。
我在那里正得意呢,就发现又有一个人来了。因为下雪的原因,他刚进操场的时候我看不太清是男是女,但是看见他也没有从足球场穿过来,而也是顺着跑道向观礼台这边走来时,我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但他走了一大半的时候,我从那长长的头发上认出是个女孩,我便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了,而是不时地瞟过去一眼看着她向我这边走过来。
当她走到距离观礼台大约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那个人竟然是林言! 正在我的心怦怦乱跳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她也停了下来盯着我看,我想她显然也是认出了我,就那么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她转身就要往回走!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林言!"
她停了下来,有些犹豫,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望着我,一言不发。我想当时的我肯定是有些后悔,又有些激动,但是好像激动占了上风,因为我在望了她片刻后,就从观礼台上几个箭步跳了下去,向她跑了过去!按照电影里的情节来说,这时的我好像应该和林言紧紧拥抱在一起,可惜一来那时的我还没有那个胆子冒然行事,二来我和她的感情那时候确实还没有到那个份上,所以我的冲刺速度在距离她还有五米开外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不过接下来的一段也够精彩的,直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着那一幕的场景: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步步向她走过去,她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但是我想我的脸上是一种激动夹杂着胆怯的表情,而她的脸上更多的却是恬淡和沉着!我在心里又给自己鼓了鼓劲,加快脚步向她走去。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么离奇和神秘!就在我距离她不到两米的时候,我一个马趴滑倒在她的面前!也许是因为神经过于紧张,也许是因为只顾着看她而忘记了看脚下,反正我就那么"寸"地"臣服"在了她的脚下!
"呵呵~~呵呵~~"
我还没抬起头就听见了她银铃般的笑声。等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我就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也傻笑着。等我拍打完了雪她还在那里笑个不停,我就从地上团起一个小雪团向她扔去,说:"让你笑!"她愣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大笑着开始向我还击!我慌忙躲闪,我们就相互追逐着打起了雪仗!空旷的操场上回响着我们两人的欢笑声,连刚才两个人都没舍得踩的足球场也遭了殃,被我们跑出了一行行凌乱的脚印。后来我们两人都跑不动了,就瘫倒在雪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继续对骂。
"有本事你再来呀!"她还不服。
"有本事你来呀!?"我用自己呼出的热气暖着手反诘她。
"来就来!"她就从地上团起了一个雪球有气无力地扔了过来,可是还没等飞到我这里就落了地。我就一边取笑着她的失败一边团起一个雪球扔了过去,劲倒是挺大,不过偏得厉害,从她身旁几米外的地方飞了过去,她就很得意地冲我做起了鬼脸。
最后我们连对骂的气力也快没了,这才停了下来。我便挪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就听见两个人"呼呼"的喘气声此起彼伏。她的脸色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微红,使得她看上去更添了几分妩媚,长过肩头的头发本来是用一支发卡束成"马尾巴"的,现在也已经松散了,油亮乌黑的长发随随便便地披在肩上,让我不由得怦然心动。见我一副痴呆相盯着她看,林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嗔怪道:"看什么呀!又不是没见过!"我顿时被她臊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她看见我那窘迫的样子,就泯着嘴笑了。我们便坐在雪地上天南地北地聊着,好像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芥蒂似的。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我们还在那里不知疲倦地说着话。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叫一声:"糟了!"就连忙看表,我吓了一跳,赶忙问她怎么了。原来她在学校外面给一个孩子当家教,今天晚上有课,那个小孩在家里还等着她去上课呢!她急急忙忙地拍打着身上的雪,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可是你还没吃饭呢!"我看了看表正是傍晚六点,学校食堂开饭的时间。
(二十一)

人生有很多事情是难以捉摸和预料的,而恰恰是这种未知性和神秘性使得我们对未来充满了渴望和好奇,这种渴望和好奇在一定程度上就成了我们存在的原动力,。我们在渴望上大学;我们在渴望毕业工作;我们在渴望优厚的薪水;我们渴望居家置业、渴望娶妻生子;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将要去过怎样的一种生活,而我们在做完所有的奋斗和努力后,面对的是否就是我们所期望的结果呢?
佛家说:"一切终有法,一切皆无常。""有法"是放在一个大的环境和时期内来验证出的一个规律,地球乃至宇宙的变迁是有规律可循的,社会长期的发展趋势是有规律的,人的生老病死也是有规律的,可是针对一个单一的生命个体,在一年、一月、一天,乃至一分钟、一秒钟的命运有谁能够去预料和规划呢?
短暂的人生是"无常"的,每一个人的命运也是如此。
可惜那时的我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在那时的感情生活中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美好的愿望和美丽的憧憬,而在那个时候,这两样就足以支撑起我们整个的精神世界,而不象现在,即便是已经拥有了很多,也还是对着自己苍白、空洞的精神世界长吁短叹,无所寄托。
那场大雪不但消除了我和林言之间的所有积怨和误会,而且将我们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后来在一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林言说简直就是奇迹,她很少逃课的,可是那天下午去上课的路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突然萌发了去大操场看雪的念头,而且非常强烈的那种念头,都不容她有半点的犹豫,于是她就半道上又折回了宿舍,把书包放下,又穿了件厚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大操场。当她看清观礼台上的那人是我的时候,心里就感叹着造化弄人了!"那你为什么又转身走了?"当时我故意问她。"我要是不先走,你先走了,我多没面子。"她笑眯眯地说。我就取笑着她的虚荣。
郑平很快就知道了消息,一天下午兴冲冲地跑来找我。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叫上了:"看看,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还死不承认!"
我就讪讪地笑着说:"没什么!不过是一般朋友啦!"
"得了吧,别抹了!越抹越黑!"郑平不屑道,"你就这一个毛病,让人受不了,喜欢就喜欢呗,何必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是太虚伪了!"
这个家伙说话总是这样,从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尤其是对自己的朋友,常常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好在我也习惯了,就涎着脸说:"行了吧!酷哥!我请你吃饭怎么样?"郑平自从弹上了吉他以后,俨然以"艺术家"的姿态自居,头发留得老长,脖子和手腕上也分别叮铃铛啷地挂着一串亮闪闪的钢片,上面刻着些古里古怪的图案。我有一次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说是一个国外什么乐队的名字,我也没记住。当时我就说他神经病,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不象好人的样子。他就问我什么样子是好人,难道循规蹈矩地穿衣走路就是好人吗?还引用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来的什么:"居庙堂之高,行苟且之事,处江湖之远,怀民生之大计"来反驳我,说只要自己喜欢就行,管他别人怎么看!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比如说我们的"大修"老师王某人,整天在讲台上高谈阔论什么情操呀、气节呀、品位呀之类的名词,下了课却在老婆开的饭馆里收帐,那时我还和郑平开玩笑说:"看来情操不能换饭吃呀!"两个人想着王某人对时下大学生道德沦丧的慷慨激昂的痛诉,就哈哈大笑着直不起腰来。
郑平说:"好呀!你早就该出出血了!再说你老凡喜得佳人垂青,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怎么样?把"嫂夫人"也请来一起吃如何?"这家伙嬉皮笑脸地是越说越离谱。
我赶紧打断他,说:"你还想不想吃呀!再胡说八道饭局就没有了。"
"好!好!我不胡说了,但你怎么也得叫上她吧,怎么好意思吃独食呢?"郑平笑着说。我也再懒得和他理论了,再说我也有几天没见到她了,于是就和郑平出去给林言的宿舍打了电话,林言接了电话后,我就望着站在一边的郑平笑着,说郑平要请她吃饭,郑平就在旁边呲牙咧嘴地比划着要揍我,林言听说是郑平就很痛快地答应了,还说正好有事也要找我,我们约好了在西门外见面便挂了电话。看我挂了电话,郑平就气急败坏地冲了上来,用手掐住我的脖子嚷道:"卑鄙!太卑鄙!"
我一边挣扎着摆脱,一边就解释:"总得有个理由吧!何必那么认真,我付账还不行吗?"
郑平就松了手,笑着说:"我可算是服了你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一实在人呢!。"
我就说:"看你面子多大,她一下子就同意了!要是我自己约,她可得拿拿架子呢!"
我们就一起向学校西门走去,走了几步,郑平又说:"以前只知道你是个"小人",没想到你还是个"卑鄙小人!"我就骂他太损,得了便宜还卖乖。两个人嬉笑怒骂着就到了西门。
(二十二)

林言那天看来是特意打扮了一下,她用一条蓝底白花的小手帕将过肩的长发很随意地轻轻拢在一起,一条水磨蓝的牛仔裤配上一件宽松的奶白色毛衣,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仿佛觉得我的目光有些过于大胆了,便微红了脸,偷偷瞪了我一眼,弄得我有些尴尬,就赶紧找话说,问着去吃什么。郑平想必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又不好意思笑我,就干咳着说听林言的。
林言想了想,说:"好久没有去吃饺子,咱们去吃饺子吧!"
我就连声说好,郑平也说不错,于是一行三人就去了附近一家有饺子卖的饭馆。我们要了饺子,又点了几个小菜和两瓶啤酒,就聊了起来。那天我们三人就象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聊得格外融洽,不时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学校的无味生活,郑平就说恨不得明天就毕业,林言就笑了,说:"哪你来做什么呀?难道就是为了来看看大学门是什么样子?"我就笑着插话:"没想到前门没看清楚,倒看见了"后门"!郑平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大笑,林言就有些莫名其妙,说:"你们两个在笑什么呀?"我赶紧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没笑什么,真的没什么?"郑平也跟着说没什么。林言就一头雾水迷惑不解的样子,很是可爱。
我们吃完饭就回了学校,在路上郑平借口要练琴就溜走了,我就送林言回女生公寓。其实我不太想送她到女生公寓的,我一向觉得那些在公寓楼下傻乎乎地等人的男生有些"掉价",但是林言不说让我回去,我又不好意思说走,于是就很难受地陪着她走。我们一边走一边就说起了关于读书的话题,林言就问我:"我经常看见你在图书馆,看来你很喜欢看书了?"
"一般般吧!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你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她又问。
"书名对我有吸引力的我就看,"我笑着说。
"呵呵~"她笑了,说"我第一次听说这么选择书看的,真是有趣!"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才看书,所以首先书名要吸引我,我不关心内容",我说。
"那你为什么会无聊呢?你想过没有?"林言接着又问。
我愣了一下,好像有些意外,因为这个问题谁也没有问过我,包括我自己,大家平时在宿舍里最喜欢狂喊的就是"无聊啊!无聊!"可是好像真的没有一个人去想为什么会无聊。我一时就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提问了。
看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样子,林言就微微一笑。
我就觉得她的笑有些意味深长的样子,让我很是难受,就有些暗自光火,于是就问她:"你笑什么?"
她感觉到了我口气中的不满,就说没笑什么,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他都应该给自己一个理由,即便是自杀的人也一样,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结束自己的生命,总要给自己一个不再活下去的理由吧!"说到这里,林言顿了一下,看看我正在仔细地听着,就接着说:"所以一个人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说完林言就直直地望着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些渺茫的感觉,好像沉浸在林言的话语中,又好像走了神,什么也没听见,半天才回过味来,说:"也许是这样吧,不过如果大家都这么认真的活着,世界可能会比现在更加沉重了!"我说完就有些嘲弄意味的笑着,也不知道是在嘲弄她的人生态度,还是我的人生态度。
林言看了我一眼,是那种奇怪的眼神。然后就在不说什么了。
我们就有几分冷场地走着。快到女生公寓楼的时候,我就看见我们班的辅导员刘中原正在单身教工楼的楼门口和人说话,我正在想要不要过去和他打招呼,他却看着我笑了,我就知道他已经看见了我,于是就对林言说:"那个人是我们导员,你等我一下,我过去打个招呼。" 林言点乐点头,我就向刘中原走了过去。
"导员,你好!"我对刘中原说,我们班的人很少叫他刘老师,一来因为他也刚刚毕业留校而已,二来他自己要求我们不要叫他刘老师,他还不太习惯。
"晚上没有选修课吗?"刘中原问。
"没有吧!"我有些心虚地回答,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选修课在哪天上。
"你小子就不好好上课吧!考试有你后悔的时候!"刘中原笑着说,"那个人是谁?"他用眼睛瞟了一下林言。
"一个老乡。"我懒得给他解释太多,就随口敷衍道。
"以后不要这么招摇地在学校里瞎逛,"刘中原又说。
我笑了笑表示听见了,就说导员你忙着,我先走了。刘中原嗯了一声,说:"走吧!"便接着和刚才那个人说话,我就转身开溜,刚走了两步,刘中原又在后面轻声喊道:"别给我惹事呀!"
我心想真他妈的罗嗦!谁给你惹事了,好像我是惹事的"种子选手"似的,就假装没听见,没有理会他,快步向正在等我的林言走去。
我和林言走到女生公寓楼下时,林言说:"这个周末我们学院小礼堂有一场演出,我参加了其中的一个节目,你和郑平来看吧!"说着就掏出两张票给了我。我接了过来说:"呵!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艺术家,是什么节目呀?"林言笑着说:"不许取笑我!节目内容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就说一定捧场,林言就和我说了再见上楼去了。
我有些兴奋地往宿舍走,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兴奋她的邀请,还是在兴奋着今晚的愉快。平时觉得挺远的一段路,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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