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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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励志名言

(二十三)

宿舍里的兄弟们正热火朝天地打着一种叫做"勾鸡"的扑克牌游戏,这是一种山东的同学带来的玩法,需要四副扑克,六个人玩,在加上观牌支招的人,所以在玩这种游戏的时候人通常在十个以上。宿舍里乌烟瘴气,不知道这帮败类到底抽了多少烟,我看了看自己的下铺早已坐满了人,也没有什么落脚之处了,只好站在一边看他们打牌。
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睛被熏得难受,便去了隔壁的房间找李二。李二是班上关系和我不错的一个人,他在宿舍排行老二,可是这家伙香港的枪战片看多了,(基本上每个星期的周五、周六晚上他都要去校外看录像)觉得别人叫他"老二"很是不中听,总是爱答不理的,后来大家从他们宿舍的人那里知道了这个原因,就很给他面子地把他的姓加在了前面,称之为"刘老二",慢慢地就简称为"李二"了。这个称呼一直持续到毕业,我们别的宿舍的老二在班上都被这么叫着,唯独他一直被叫作"李二"。这个人虽然行事乖张,脾气古怪,但是人还是很不错的,我和他也就有事没事地常在一起喝一顿,有时还叫上郑平,所以他和郑平也比较熟。
我进去的时候李二正躺在上铺看书,他们宿舍的人都去打牌或是看牌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屋里。我就笑他假正经,居然还在学习!他笑了,扬了扬手里的书说:"你过奖了,我是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
我一看,他手里竟然是一本《浣花洗剑录》,我便笑了。他把书随便往枕头边一扔,就从上铺下来了,回身又从枕头下翻出一包压的皱皱巴巴的"龙泉"烟来叼上一支,然后把烟递给了我。我也没客气,就点上一根和他聊了起来。李二问我晚上的选修课怎么没有去上,我说和朋友出去吃了顿饭。他就问:"是不是郑平呀!怎么不叫我?"
"还有别人,你不认识,所以没好意思叫你。"我说。
李二就一脸坏笑地问:"是不是女孩呀?"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就兴致盎然地向我跟前凑了凑说:"是谁?你的还是郑平的?"
我擂了他一拳,说:"你小子满脑子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般朋友而已。"
"得了吧!这种事都是这样,开始是一般朋友,后来就不一般了!掩人耳目罢了,你用不着给我打埋伏!"李二很不乐意地说。
"不是给你打埋伏,只是事情还没有定性,不好说嘛!"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这种羞涩是虚伪的,也我自己都很清楚这一点。因为说实话当时心里是一种沾沾自喜的感觉。毕竟我们班的同学好像还没有谁有这方面的绯闻,也许人就是这样,在那个虚荣心和好胜心占主导地位的年龄,超前就意味着荣耀,哪怕就是坏事,也是如此。
李二用手指把烟头向门后面一弹,烟头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门后的角落,说道:"还是你行,一战成名!小伙子不坏,女生不爱呀!哈-哈-。"
我气坏了,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就骂道:"放狗屁!你他妈的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开个玩笑嘛!怎么这么玩不起呀!"李二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骂人不揭短嘛!你不知道老弟我忌讳这个吗?"
"你也是的,做都做了还怕说?"李二一脸的不屑。
"那得看为何而战了!"我笑着说。"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嘛!"
"别在那里胡咧咧了,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虚伪!总给自己找借口,又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为了个女孩打了一架,挨了个处分嘛!如果你爱的人被别人骚扰,你能视而不见吗?倒不是说非要用暴力来解决问题,关键是你的心态就不对,为了哥们打架就行,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打架就没面子?什么混蛋逻辑!"
我被他的一番话给触动了,低头半晌不语。他又接着说:"我觉得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战是一种幸福!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呀!"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调侃,好让我不至于太难堪,也就笑了,说:"你小子平时蔫了吧叽的,没想到做起思想工作来比辅导员还厉害!"
"你这是表扬我呢还是在骂我?"李二笑了。
"真的!你的思想工作真是别具一格、深入人心,下回选什么团支部书记之类的官,我一定投你一票!"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两个人就开怀大笑起来。
那时候朋友之间好像就是这样,从来不用什么正经八百的方式来规劝或是告诫某人什么,都是连骂带说,开着玩笑就解决了一切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细细回味了一遍李二的话,还真就觉得自己是在庸人自扰了!在这个近万人的学校里,又谁会长时间地记着你丁凡的这个处分呢?差不多每天都有打架斗殴的事在发生,差不多每学期都有几个被开除或是处分的。那些被开除的人在几个月后就连同班同学都不会再去想起,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处分呢?而且李二的话也对,我怎么能够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骚扰而视而不见呢?可是我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是打架前还是打架后呢?
我这么胡乱想着,就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
等待周末的日子总是很难耐,尤其是这一次,短短的几天就好像是几年似的。我手里的那两张入场券被我一遍遍地掏出来看,都磨损的有些不成样子了。郑平得知林言要请他一起去看演出,便问我林言演什么节目,我说不知道,他就说我苯,连这点消息都没探听到,我们两人在一起还瞎猜了半天,最后一致认为林言不会是唱歌、跳舞,因为看她的嗓音和身高都不象是有这方面的条件,但是究竟是什么节目,我们各执一词。郑平说可能是话剧或者小品,我说是绘画,因为她是学装饰设计的,肯定会画画。郑平就说画画怎么表演,总不能现场画观众吧!我说没准是现场泼墨作画呢!他就笑我异想天开。
两个人在一起时,都为这件事争执的不可开交,就打了一场电影的赌,谁输谁请客。于是我们就不再争吵了,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周末的那场演出。
(二十四)

周末终于到了。
我那天的心情格外的好,连上课时都觉得平时让我厌烦透顶的那个"大修"老师也顺眼了许多,很给他面子地没有在课堂上蒙头大睡。下午没有必修课,我便一身轻松地跑到图书馆看了一下午的杂志。快五点的时候,我等到了下了课的郑平,我们草草吃了饭就去了建筑学院的小礼堂。
礼堂外面围了很多人,看得出大部分是学生,也有一部分教工家属和子弟。还有许多没有入场券的人在那里徘徊,看样子还是一场内容不错的演出。幸好我们有票,就毫不费力地进了礼堂。在我的记忆当中,我们学校无论大小礼堂、无论电影、演出还是大会,从来就没有正点开始过,,从入学到毕业都是如此,这一点一直让我痛恨不已。距离预定的演出时间都过了快二十分钟时,演出才正式开始。
其实节目也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唱歌、跳舞、小品之类的,春节晚会云集了那么多大腕都没有人说好,你想一个理工大学的文艺晚会能好到哪里去!可悲的是那时的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更主要的是一般文艺晚会都要网罗各院、系的美女或才女,所以谁要想有所图的话,当然不会错过每一场晚会了。晚会开始了不到半个小时,郑平就有些昏昏欲睡了,我也只是在主持人出来报幕的时候聚精会神一下,听听是不是林言的节目,其余的时候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地看着台上。
都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主持人终于报了林言的节目,原来是小提琴独奏!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赶紧用手推了推郑平说:"到了!到了!"郑平坐直了身子问:"什么节目?""小提琴独奏!"我紧张地看着台上对他说。
"呵!够高雅的呀!"郑平在一旁嘟囔着。
"那当然,你以为和你一样整体就是"乱弹琴"吗?"我故意那他调侃。
"得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知道"护犊子"了!"郑平回击道。
"你怎么说话呢?懂不懂什么叫"护犊子"呀!还大学生呢?咱们学校的脸就被你这样的人给丢尽了!"我笑着说。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咱俩可是一丘之貉!"
"行了!行了!看吧!"
我们两个斗嘴的功夫,舞台上的灯光已经全部暗了下来,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正在纳闷的时候,提琴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时一束追光才从舞台上方投了下来,一个光圈就正好照在舞台中间的林言身上。
她身穿一身白色的长裙,如瀑的黑发披在肩上,双眸如水,神情恬淡。我想用目瞪口呆这四个字来形容我当时的表情一点也不过分!她在演奏什么曲目我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半晌我才回过味来,捅捅身边的郑平问:"什么曲子?"郑平看了我一眼,眼神是那种很少见的正常,说:"好像是《沉思》,一首非常著名的小提琴曲。我就开始悔恨自己平时只顾听那些铿锵顿挫的摇滚乐了,这些相对严肃的音乐很少去听,尤其是小提琴不但不喜欢听,而且有些讨厌,因为我总觉得那玩艺就是马尾巴弄出的噪音,让人无法忍受!可是今天在这里看到林言以这样一种我始料不及的姿态出现,并用这东西弄出如此动听的乐曲时,我开始感到自己的贫乏和无知!
曲子不长,没有多久就结束了,当林言取下肩头的琴向台下鞠躬谢幕的时候,观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连手都拍疼了。郑平在旁边一边鼓掌就一边看着我笑,那神情就好像我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第一次开了眼界,而他早已是此种老手似的!我有些又气又感到好笑,正好林言也已经退了场,就顺手给了他一拳,说:"傻笑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厉害!连我想什么你都能看出来?!干脆去叫心理学得了,干吗还在这里瞎混!"郑平揉着自己的肩膀说。
"看别人不行!看你没还问题!养驴的怎么能不知道驴的脾气!"我又笑着说。
郑平气急败坏地就擂了我一拳,骂着我的阴损。
这时晚会已临近尾声了,我和郑平就提前退了场,到礼堂的后门去等林言。等了很长时间还不见她出来,郑平和我都有些不耐烦了,正商量着进去找她,林言就和几个人说笑着从后门出来了。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我和郑平,就对同伴说:"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一会再回去!"那几个女生便嘀嘀咕咕地一边说笑着,一边用眼睛瞟了几眼我和郑平,就嘻嘻哈哈地走了。
"你的琴拉得可真不错!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我由衷地说。
"你没看出来的多了!"林言有些得意地笑着说。
郑平也在一边说:"林大才女!是不是庆祝一下你的演出成功,请我们去吃宵夜?"
"既然是庆祝我,那应该你请客呀!"林言笑着对郑平说。
"要不让老凡请客如何?谁让他没看出来你那快要溢出来的才华!"郑平对林言说。
"同意!同意!"林言有些欢呼雀跃地附和着郑平的提议。
我看了看他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说好吧。他们两个就很得意地一起对我做起了鬼脸,我也装出一副心疼不已的样子,去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惹的他俩哈哈大笑起来,说不至于吧!我们一行三人就说笑着去了一家专卖馄饨和馅饼的小馆子。
那天晚上林言是谈话的主角,她一边回答着我和郑平的各种关于小提琴的问题,一边就告诉了我们她学琴的经历。原来林言的父亲是个音乐老师,从小就打算把林言培养成一个出色的小提琴家,开始她还有些兴趣,后来就觉得自己着方面的感觉太差,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开始慢慢喜欢上了绘画,这样一来难免分神,琴就好长时间没有长进,父亲知道原因后大怒,痛斥了她一顿,后来在她的一再坚持和母亲的支持下,她才获得了胜利,把拉琴改成了业余爱好,而不再是整天被捆在上面。后来她也终于如愿以偿地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装潢专业。
"说来也怪,自从我不再是被强迫练琴以后,我反而慢慢觉得拉琴成了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次画完画拉琴时,心情总是特别好!"林言很兴奋地说。
"人都是这样,总觉得别人让你做的事情没有意思,喜欢做自己选择的事,就象学习一样,本来我们没上学的时候挺喜欢的,总缠着父母教自己数数、认字,去向别人炫耀自己的聪慧,并以此为荣。可是一旦真正上了学,学习成为一项必须履行的义务时,兴趣就打了个极大的折扣,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种乐趣了!"我说道。
郑平也在一旁说:"没错!我现在对弹吉他着了迷,多久也不觉得烦,可是一进教室我就犯困,就是这个道理!"
林言笑了,说:"你们两个呀!总能为自己不爱学习找到借口!"
我和郑平就嘿嘿笑着,很是得意的样子。
(二十五)

那晚送林言回去的时候,我吻了她,而她好像知道这只是早晚的事,一点也没有推委。我当时的心情有几分窃喜,又有几分慌乱,我知道自己从此就欲罢不能了。我想如果真的给我和林言短暂的爱情下个定义的话,那天才是真正的开始。
当我能够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我才发现在我的大学生活中,原来这段日子才是最最鲜活和快乐的。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则好像从我遇见林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的,我们虽然都曾渴望改变这宿命的安排,但事实证明,面对这一切我们的确无能为力,因为我们根本就是两种人,只能远远地看着,互相欣赏,就好像两立交桥一样,虽然它们的影子交叉在一起,但永远不可能实质性的交汇,注定要顺着自己的方向延伸去了。
火车到了我此行目的地的时候正是早上七点多钟,我感觉自己已经是蓬头垢面,惨不忍睹了。出了车站,随便找了家从外面看上去还不错的旅馆,问清了两人间可以洗澡,就迫不及待地住下了。进了房间我发现自己还真选对了地方,虽然室内陈设简陋,但是倒也干净。最让我满意的是这间房子的窗户在下午的时候有很充裕的阳光照进来,让人感觉很是舒服。安顿完了以后,一连几天我出去跑了好多趟,单位的事情也没有办妥,对方只是一再推托。想想也是,那个在政府部门混了好几十年的家伙,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给我兑现那几十万的陈年老帐呢?现在欠钱的可是大爷!我没有办法,只好给领导打电话汇报此事,领导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派你去就是缠他们要钱,这才几天你就烦了?你得缠得他给钱为止!就在那里安心住着吧!末了领导还说了声"书生气"才挂了电话。我这才明白原来打发我来这里是打算让我打持久战!我想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在哪里不是一样,我就和他耗到底!这么一想,心态便平和了许多,每天象上班一样固定去一趟那个部门负责人的办公室,有时是上午,有时在下午。那家伙也真沉得住气,任我苦苦哀求、冷嘲热讽、威逼利诱,始终就是两个字:没钱!到了后来,我看他还没被逼疯我倒快要疯了,便不再去了。心想干脆混够了两个月再回去,你总不能说我没有尽心吧!于是我上班后的第一趟公差就变成了度假。
这所旅馆地点还不错,早晚都很热闹,但是旅馆的生意却是很一般,我猜想这年久失修的旅馆外表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楼上住的人肯定不多,因为给人感觉楼里面总是冷冷清清的,连服务员的走动也难得见到。我在这里住了快半个月了,两个人的房间始终是一个人住,让我美了个不亦乐乎。
但我很快发现这种枯燥的睡觉、吃饭,吃饭、睡觉的日子简直比坐牢还难受,坐牢好歹还有个难友呢!我可是真正被扔进了单间牢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一连给蝎子和教徒写了好几封信,诉说了自己的百无聊赖,后来连再写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因为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索性就不再写了。好在这座楼的楼顶有一个很大的露台,上面拉着几根铁丝,是旅馆用来晾晒衣物的地方。通往露台的楼梯上有一扇小门,但也从来不锁,我没事的时候就经常上去闲坐,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的涌动和喧哗。因为我基本上整天都没事,所以到了后来就整天在楼顶上坐着,用单放机听着些老歌,想以此来诱发我对往事的追忆。
一个人站在楼顶上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狂野在心中激荡,一些个流逝的、行将流逝的、甚至是未曾发生的事,在脑海里盘根错节地交织着,常常会让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那一个片段存在。就连站在楼上的这种场景、这种感觉都好像是在什么时候曾经经历过一样,一种稍纵即逝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朦朦胧胧地涌动着,既令人兴奋又让人有些不安。旭日初升的清晨,我在楼顶;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在楼顶;繁星满天的夜晚,我在楼顶;风和日丽时,我在楼顶把酒临风;阴云密布时,我在楼顶长歌当哭。我在遗忘世界的同时,世界也遗忘了我,我在挥霍时间的刹那,时间也挥霍着我;我不清楚自己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大地上密密麻麻地都是路,哪一条是通向我最终的归宿!夜空中璀璨的星河里,哪一颗会照亮我前进的方向?
那段时间我的思维就好像一个阵发性的喷泉。有时记忆会象磅礴的流水,蜂拥而出,有时又苦坐一天也找不到任何继续下去的蛛丝马迹。而回忆出的东西又错综复杂地堆砌在那里,让我难辨真假。什么是我曾经拥有的?什么又是我一直渴望的?什么是我应该一生不要忘记的,什么是我应该慢慢丢弃的?
面对着这纷繁的一切,我无言于己。
走吧!灵魂的流浪远比心惊胆战的安稳来的痛快。有人这么说过。可是在我回忆起大部分学校时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灵魂在何处飘荡。所有关于情感的一切记忆和幻想都变成了我生命中的寄生体,在遇到一丝丝诱因的时候,就制造出痛苦和忧伤给我,让我在暗夜里掩面按眸,独对苍天。而我则也有几分变态似的,慢慢就习惯于去咀嚼这些痛苦和忧伤,因为顺着它们我便可以去尝试着解开心里面那些盘根错节的东西,再一根根去理顺它们,最后,剔除掉一个寄生体。当时我想如果能这样下去,那我最终会变成一个健康的家伙―――这可是一个极其诱人的前景,于是我就乐此不疲地沉浸在这种咀嚼中。
后来我才明白,自己想的过于乐观了,生活毕竟不是简单的加减法。怎样被剔除的东西,还会怎样被添加进来。只要你有七情六欲,这种寄生就是绵绵不绝的。
我们和它们已经成了共生体,谁也少不了谁!
(二十六)

林言在毕业后一个人去了南方。当我坐在楼顶上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更加坚定那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生不是林言,因为林言比我早走一天,那天郑平让我和他一起去送林言的时候,我坚决不去,为此郑平还大骂了我一顿,说我狭隘到了极点。其实我不是虚伪,还真就是不想去,那时我和林言已经分开很长时间了,几乎成了陌生人,在校园里偶遇时也都是低了头匆匆而过。郑平却和林言还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我和林言刚刚分开的时候,他还假装无意的样子总在我面前提起她,我总是什么也不说,时间长了他发现我真的已经无动于衷了,就长叹了一声说没想到我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家伙,从此在我面前绝口不提林言的半点消息。
分手是我提出来的,在我决定这件事以前可以说已经预谋许久了。当时林言看了我半天,只问了我三个字:为什么?我说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觉得烦了。她又盯着我看,那一眼好像持续了一个世纪一样长,我感到自己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转身走了。看着她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结局,而我为什么又要做出这样一个违心的决定,然而我知道除此之外,自己别无选择。
林言在那场演出结束后声名大振,不仅仅在建筑学院成为男生瞩目、女生嫉妒的焦点,在整个学院都成为了"校花"级的人物。每次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让我很是别扭。更要命的是,因为我和她在一起,所以许多人也开始对我的来头感兴趣。没有多久,"校花"爱上了一个受过处分的家伙的流言在学校里四处传播,我开始觉得那些男生看我的眼光都象是一柄柄恨不得治我于死地的利刃一样。但那时的我还沉浸在初坠爱河的喜悦中,对这些传言和目光根本就不屑一顾。林言对此也好像根本不在意,依旧整天和我混在一起。那段日子,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餐厅、一起上公园、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除了上课和睡觉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弄得整个校园是满城风雨。辅导员刘中原为此找了我多次,最后都撕破了脸和我拍起了桌子,我都没理他这一套,依然肆无忌惮地和林言成双入对地出入在学校的公共场合。
记得有一天我和林言去了图书馆,她在那里拼命学习,我捧了一本小说在一旁看。看的厌了,我就挤眉弄眼地去逗林言,想叫她出去溜达一圈,她白了我一眼没有理我。林言在学习的时候通常都不会理睬我的挑逗,这一点很是让我佩服。我逗了半天都没有得逞,便觉得甚是无聊,只好悻悻地作罢了。想了想有些日子没有看校刊了,便去阅览架上找来一本最近的校刊看了起来。那一期的校刊上正好等了一篇楚人名为《小楼天涯梦》的文章,那篇文章的字里行间暗含了一种很让我有同感的压抑和颓废情绪,就兴奋不已地拿去了给林言看,说这哥们真是我的知音!林言先是默不作声地看了文章,又拿了笔在纸上写了字递给我看,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这样消沉东西你也喜欢!还知音呢?肉麻!!我一时间就有些莫名其妙,在纸上写道:怎么肉麻?我不明白?林言又瞪了我一眼,在我的话下面接着写:你知道这个楚人是谁吗?我看她写完了就对她摇了摇头,她就忍不住轻声说:"还哥们呢?人家是一女生!"我很惊讶地看着林言问道:"你怎么知道?"可能是我的声音有些大,林言忙冲我摆摆手,又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让我小声,又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她是我们班的!我怎么会不知道!看到这里,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就伸手拽住林言往图书馆外面走,她挣扎了一下,想甩开我的手,见我攥的很紧,又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不再挣扎,乖乖地跟我出了阅览室。
一出阅览室,林言就对我嚷道:"你真讨厌,没看见这么多人吗?真是的!"
我连忙赔上笑脸说:"别介意呀!我不是着急嘛!"
"有什么着急的?不就是终于知道你的"知音"是谁了嘛!"林言的口气有些酸溜溜的,"要不要我给你引荐一下呀?!"
其实我拽她出来还真是想问她关于楚人的一些情况,但看见她有些不高兴,我就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直认为楚人是个男生,所以有些惊奇而已!你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嘛!"看她的脸色略有缓和,我忍不住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象个马列主义老太太一样!"
不料她还是听见了我的最后一句话,顿时就生气了,转身就走。林言在真正生气的时候,通常不会再多和我说一个字,而是立马就走。我们开始恋爱的时候,我还真没看出来这个看似温柔无比的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倔强的性格,后来知道这一点以后,我还真的不敢轻易惹她生气。不过今天我还是因多说了一句废话而惹恼了她。我赶紧上前去拽住她,说:"别这样,一句玩笑话,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
她扭过头去不理我,我就拉着她的手哄她。我说了半天女孩子们爱听的废话,她才回过头来看着我说:"我就知道你有想法,你根本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上!"
"我怎么没把你放在心上了?"我做出一脸的委屈状问她。
"你在乎过我说的话了吗?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少看些小说,干点正事,哪怕就是一点点呢?!我又不是要求你去考什么第一名,可你总不能老是这样无所事事地下去吧?!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说实话,我一直就不喜欢我们班那个什么楚人写的东西,颓废透顶!包括那个人!可你竟然那么兴奋地引为知音!实在让我难以再忍受了!"
我每次和她发生冲突的时候,一般我说两句软话就没事了,可是今天她竟然说出这么多我未曾想过的东西,我就感到面前的她是那么的陌生。原来她对我的这种状态早就不满了。让我生气的不是她对我不满,而是我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由此可见素日里她的笑脸又掩藏了多少我所不知道的想法和念头,这一点让我大为光火。
"我看有想法的是你!"我心头的火已经按耐不住了,"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用不着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林言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有再犹豫什么就转身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上去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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